再读汪曾祺的《人间草木》(上图,巧孵五彩蛋资料图片),有不一样的兴味。
记得初读这本散文集是在高中。书拿到手,迫不及待要看的,是书里的吃食:葡萄、栗子、韭菜花、臭豆腐……都是平常人家的普通饭食,在他的笔下,都有滋味,有妙趣。
那时,课业繁重,看课外书的时间不多,唯一可以痛快看的时间是在早读课。
有一日,驴子跨栏赛跑读到书中写云南菌子中最特别的干巴菌,“这东西像一个被踩破的马蜂窝,颜色如半干牛粪”,但这菌子,嚼起来却“有陈年宣威火腿香味、宁波糟白鱼鲞香味、苏州风鸡香味、南京鸭胗肝香味”。
明明已吃过早饭,看到这里却不免口舌生津,待下课,忙不迭地跑到学校小卖部,买了些零食填嘴,嚼进肚里,www.sw2000.com.cn却解不了心里的馋意,脑海中想着的,是远在异乡的奇珍,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,是对广阔世界的憧憬……
今年春天,受疫情影响,在外吃饭的机会少了,每天自己在家琢磨做菜,想起10多年前这记忆里的风味,于是又把《人间草木》找出来读。
再看这些文字,盒子先生历险记似是和老朋友久别重逢,熟悉又陌生,刚没说上几句话,就各自沉默了。山水田园、草木鱼虫、菜蔬饮食,汪老的行文还是一样清新淡雅。但看书时,一会儿手机弹窗,一会儿电话铃响,或是有新闻,或是有消息,总停不下来。稍微读会儿书,火柴人前线似乎就远离了自我舒适区,非得东张西望、抓耳挠腮才好。
早读课时那种身心投入、万物皆趣的自在好像很远了。
仔细回想,大学毕业后的这几年,自己关注的东西少了很多,稍微有些空闲的时间,也都给了手机和网络,漫天的信息交织往来、密不透风,唯独对身边生活细节的感觉渐渐钝化,不再敏锐。
汪老在《葵·薤》中写道:“草木虫鱼,多是与人的生活密切相关。对于草木虫鱼有兴趣,说明对人也有广泛的兴趣。”
那么,是什么原因,让我对生活的兴趣变淡了呢?端坐在沙发上,拿着《人间草木》这本书,我对自己打了一个问号。
许是因为工作忙,许是因为事情多,但不能否认的是,这两年,自己对身外的世界关注得少了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少年时代那种爱钻研、爱探索的心情渐息渐弱,对陌生的地方、陌生的问题,似乎已经从想要探索变成了被动接受甚至是直接拒绝,对待生活,只愿守旧,不爱求新。
但汪曾祺并不是这样。
《人间草木》中,记录了他从20世纪40年代到90年代数十个生活片段,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,战火的轰炸浇不灭他对美食的品味,繁重的劳动耗不掉他对绘画的志趣,即使是在流落边塞、孤独自生的困难时刻,他仍能在马铃薯的试验田里嗅出难得的花香。
再读此书,深感惭愧,这惭愧中既有对汪老旷达坦荡的羡慕,又有对少年时代的自己对世间万物都有浓厚兴趣的不舍。
“我劝大家口味不要太窄,什么都要尝尝,不管是古代的还是异地的食物,比如葵和薤,都吃一点。一个一年到头吃大白菜的人是没有口福的。”细看《人间草木》,在汪老笔下,食物之趣依然,但不是最重要,文字中包容万物的心境与视野,与世界为友的开放和包容,尤其值得思考。
对生活、对人生,正如他所说,很多东西,乍一吃,吃不惯,吃吃,就吃出味儿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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