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绝大多数英国餐厅而言,复仇女神战术折刀曾经的所有“熙熙攘攘”都在 2020 年 3 月底戛然而止。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,约翰逊下令,要求市内所有餐馆、酒吧、咖啡馆停止堂食经营,只允许外卖和自取服务。
诸多城市中繁忙的餐饮业,就这样在所谓全体免疫的声势中步入了一个凛冬。
餐馆大量关门、人群居家隔离,市内供货中断…… 当英国成为欧洲的疫情震中时,专注服务华裔群体的餐饮和生鲜外卖创业者,也走入了一个疼痛、机遇、风险并存的风口。
吃好了,什么都好刚过完 20 岁生日的 Iris 决定把自己花了半个学期练出的一手川菜厨艺,迅速转化为更实际的经济效益。她在自己的朋友圈发出“私人小厨房”开业的消息,菜色可选、价格比中餐馆实惠、送餐上门 —— 这是她心目中的“美团”雏形。
▲图片来源:Iris 的朋友圈
在 Iris 的朋友们看来,这是一件浪费时间也没有意义的事情。但在她自称“做大做强”的态度面前,朋友的闲言碎语根本不算什么。
“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冒险,况且我看到了商机”,Iris 强调,2020 年自己赶上了疫情灾年,寒暑假都回不了国,她在盛夏时节开启了这项事业,服务上线后的第一个月除去各项成本,收入为 743.6 英镑。
“做成第一单的时候,我不觉得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会有面子上的问题,我就把它当作一个工作在做,很开心”,Iris 回忆。但是哪怕在伯明翰这样的大型城市,Iris 的创业过程也遇到了很多困难,最重要的就是原料的价格问题。
以国内餐桌上平平无奇的大白菜和油豆腐为例,妖精阿瓦隆传奇英国各地超市销售为 2.6 英镑一颗(白菜)、油豆腐 2-3 磅左右一包(10 个),若想吃一盘大白菜炒油豆腐,折算下来一份的成本接近人民币 40 元。若想订购到凤爪、卤味、皮蛋以及中式调料,几乎都是“富人”才会做的事情。
疫情之后的中餐和中式生鲜外卖,迅速填补了当地华裔和留学生群体的需求,在线上的中国超市里,2.6 磅的大白菜售价 1.5 磅,便宜了接近 1 半。这也给一些尝试“外卖创业”的留学生提供了一定的资源。
实际上,最让留学生创业者心动的,是当地一些针对华人及亚裔用户兴起的外卖 App 平台。近几年来,这类外卖平台在欧美各国迅速出现,光在英国,主打中式餐饮的平台就有 HungryPanda(熊猫外卖)、饭团等多个应用。
这些 App 各有所长,但就核心功能而言,它们与国内的美团、饿了么,国外的 Uber Eats,、Just Eat、Deliveroo 甚至 Amazon 全食超市等主流平台并无本质差别 —— 把菜品与商品从商户那里送到客户手中。
但无论从 App 产品的中文界面、微信和微博社交平台的推广运营,到饭馆的合作与货物的选择,它们针对的大多是华裔和留学生用户。
譬如主攻留学生市场的 Hungry Panda,界面并不似英国其他外卖应用,倒和中国内主流外卖平台颇为相似。
“刚出国的留学生和移民,在国内已经用惯了‘美团’和‘饿了么’,他们很熟悉这些应用,我们首先就帮他们克服了文化上的差异”,熊猫外卖的联合创始人在接受当地媒体的采访时也提到了这一点。
这些应用能在主流平台的垄断竞争中脱颖而出,实属异数。在英国本土,并非每个少数族裔的饮食习惯都能衍生出自己的外卖产业。横向比较起来,鬼眼狂刀游戏早年来美的意大利裔、近年崛起的墨西哥裔的食谱,都成了欧美国家当地用户主流饮食的一部分,美食和食材都可相对容易地在主流外卖平台上获得。但是,真正地道的日本、泰国料理,则仍未具备规模的忠实用户群体,支撑起相对独立的外卖生态系统。
在英国国内,中餐与中国超市外卖(配送)平台的兴起,主要得益于大量留学生和新移民的关系:近两年这一群体的基数虽然大,但又没有大到让主流 App 专门为其开辟战线;这些外卖应用提供的服务足够与众不同,但又不至于曲高和寡;更重要的是,它面向的用户虽然长期居住于此,却未被当地生活完全收编,甚至有不少还保留着使用外卖的习惯。
“中国人有着特殊的需求,就是中国胃。”见到了 Hungry Panda 的成功,准备在伯明翰复制其模式的留学生 Sunny 也表示,“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,吃好了,什么都好,这也是她当初创业的主要动因。”
这些需求,在多年前造就了散落英国各大城市中的“中国超市、亚洲超市”。而这两年,尤其是后疫情时代,其也成就了中式餐饮和生鲜外卖的兴起。
野蛮生长的外卖在疫情爆发当中,以中国留学生为代表的“中国胃”,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创造了历史:前所未有的餐馆停业大潮之下,中餐外卖行业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增长。
在欧洲疫情震中的英国,中餐需要的食材供应链波动使得菜品成本上涨,韩美味加盟此外店租成本、顾客流失,也造成中餐堂食市场的雪上加霜。而外卖行业在这场疫情当中,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。
事实上,整个外卖送餐行业在欧美国家都因为疫情有了高速发展。美国的 Uber Eats 销售增长了 10%,用户增长了 30%;在 Uber 发布的相关数据中,2020 年下半年主动签约 Uber Eats 的餐馆数量是疫情前的十倍。
“增长非常快”,在 Hungry Panda 伦敦总部工作的 Anna chou(化名)也表示,“去年五月份之后我们用了差不多一个月不到,体量就翻了一倍。”
▲来源:Anna 提供
毕竟长着中国胃的食客无处可去,不论是订餐还是自己烹调,都离不开外卖平台。对于一些“有心”的创业者而言,原有的中餐外卖平台业务火爆,也是自己创业的一线机会。
为什么这么说呢?
自 2020 年 3 月底开始,HungryPanda 在英国提供服务的所有城市里,外卖员工人数迅速增长。除送餐之外,Hungry Panda 还开通了中国超市生鲜外卖业务(被称为熊猫优选),业务也是高速增长。
非常时期的高速扩张,也为各大平台的运营带来了不小的压力。平台首先要面对的,是餐馆的急剧减少和外卖订单的剧增 —— 居家隔离的华人,为了吃到中餐纷纷热情下单。对硕果仅存仍然开放的中餐馆来说,有生意固然好,但面对人员流失、配货紧张的情况,运转压力陡增。
可以说,对于面向中餐的外卖平台而言,业务增长是一把双刃剑 —— 许多外卖平台都在满负荷运营。只要有足够的运力和供货,就能有生意。但与此同时,万圣夜人偶事件簿4订单集中爆发又意味着烹饪时间变长,超市供货紧张,需要更多的司机和送货员,用户等候的时间也变长,甚至有时需要砍单。
此后,随之而来的运营和客服压力陡增,甚至爆发出了一些安全事故。
这时候,刚刚毕业的 Sunny 看到了入局的机会。疫情期间正巧她做完了研究生论文答辩,签证将于年底到期的 Sunny 希望通过创业留在英国。作为热衷于上海本帮菜的她虽然年纪不大,但从不想循规蹈矩的上班,因此 Sunny 也针对自己所在城市的外卖餐饮业做了详细调研。
还在上海上大学的时候,Sunny 就频繁参加各类学生创业活动,身边有好几位同学都拿到过融资,风风火火的干起了事业,创业对于她而言并不陌生。
“英国现在做的比较好的 Hungry Panda 主攻华人市场,但是我体验了之后。发现从客户的角度来说感觉很一般。”她发现这些 App 在操作上有很多设置不灵活,而且经常出现错误,比如收不到验证码,必须要依靠人工处理,而人工的服务又跟不上,时快时慢、效率较低。
“还有一点,因为市场的原因吧,入驻的商家其实还是很少的,主攻华人市场有利有弊,利的话就是发展比较均匀,客户比较稳定;弊的话就是没有太大吸引力,而且价格没有核心竞争力。尤其是跟商家的粘度不够。”Sunny 以一些大中型华人超市的跑腿配送举例,他们几乎百分之六十都有自己的网站,尤其是这次疫情,使得这一数字增长到了百分之八十。
“但是生意并不好,什么原因呢,华人的圈子太小,如果商品放到外卖平台上抽成太高,挂出来的价格比店里还高,并且要付额外的邮费,在中超自营店里情景就不一样了,不仅有折扣,还能满额免费送,这里面其实有一个非常大的商机,就是针对华人圈子的跑腿配送。”
复刻美团、饿了么的败因得到了这些信息之后,Sunny 找了两个同学,试图改善和解决这些问题,做出一个更高级版的英国版“美团”、“饿了么”—— 不仅做外卖还要做“跑腿”生意。
图源:Sunny 提供
想到做到,Sunny 在国内找到了一家软件供应商,以 1 万元的价格买下了一套模版软件的使用权 —— 叫做“懒人外卖”,包含了客户端、骑手端和商家端,初步测试后发现系统和界面都不错。
不过,支付的问题成了她的绊脚石,在 Visa 和 Mastercard 还有银联的收款通道,都需要以公司的名义申请,Sunny 一个留学生根本没办法完成这套手续。不仅如此,骑手的招募和商家的入驻也成了问题。
Sunny 找到了她的华人导师,说起自己的创业计划和困惑,却意外得知很多中国留学生和她的想法一样,已经悄悄行动起来了,这一下更坚定了她创业的想法。
来源:Sunny 提供
Sunny 导师所提到的那位同学,和前面提到的 Iris 做的事情一样,这种被 Sunny 概括为小打小闹的“社群外卖”在那段时间极其火热。
“感觉时不我待,想赶紧加速,不然错过了时间我就该打道回府了。”Sunny 立刻寻找一些中介公司,询问如何在英国注册公司和解决骑手的问题。
在英国注册一家有限公司其实非常简单,可以通过在线方式申请,只需几十英镑注册费就可以在 24 小时内完成。而且,官方实际上是不会进行一些验证的,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不被发现,Sunny 的“身份”实际上可以注册公司,这是她在一通猛如虎的操作完成之后才知道的情况。
完成了公司主体注册之后,骑手和商家的入驻则是她要解决的最大问题。“当时很多餐餐馆已经很忙了,根本没时间搞注册上线这些事,我们只能告诉他们,自己和 Hungry Panda 收 500 磅一年的入驻费还要提成不一样,我们的平台一分钱都不收,还会免费给餐厅做线下活动”,Sunny 表示。
“骑手这一端我们完全招不到人,只能自己动手,想着前面一个月应该量不会很大,我们 3 个人就轮流送餐,感觉应该可以应付了”,显然,Sunny 对创业想的太简单了。彼时她已经在自己的“懒人外卖”平台投入 2 万元,除了 App 的试用版上线之外,其他的就没有什么进展了。
虽然试用版几乎没有几个用户下载,但是此时 Sunny 已经在思考如何进行每个阶段的扩张进程。她在和两个同学(合伙人)的讨论组中这样分析,第一阶段针对华人市场,开通所有的中餐、中超、韩餐、日餐、泰餐、越南菜等;同时尝试跟当地一些超市,如 Boots、Tesco、玛莎、Island、Morris 等合作,主要做当日达配送跑腿,同时将针对奶茶店这种可以为学生公寓为单位的商圈做小单拼团,这样能大大提高下单量。
华人外卖市场很稳定,但是后期必须拓展市场,她认为在业务稳定之后,第二阶段要尝试向老外的用餐及跑腿业务进行扩展。
“其实当地有很多爱吃中餐的老外,但面临几个比较大的难题。”Sunny 指出,一是语言,;二是包装(相对国内来说国外的中餐馆外卖包装还是比较简陋的,老外会觉得不够健康);三是过敏原,外国人有很多会对鸡蛋、坚果过敏;四文化差异。“我分析了英美外卖 App 跟国内开发的 App,发现在布局等方面有很大的区别,国内的用户界面明显就是一个简易版的美团。”在做了众多分析和论证后,此时的 Sunny 甚至有飘起来的感觉。
一起合作的 Luka 提醒她,这时候先动起来比什么都重要,尤其是可以从社群的模式做起,从集体送餐变为一对一运送,为伯明翰周边郊区运送生鲜和菜品 —— 不过在 Luka 提出这个想法之后的一周,英国的各大外卖平台都上线了这项业务。
“Sunny 的这些想法很好,但是我们这种小创业平台没有什么竞争力,其实最后的结果就看你有没有货”,Luka 表示。但是这时候,Sunny 却在忙着和学校 Meeting,希望先拿到创业的 T1 签证。
2020 年 8 月,“懒人外卖“App 在安卓市场上线,而在苹果商城却由于资质的问题被下架。上线的头两个月,“懒人外卖”一共入驻了一位商家 —— 一家华人超市,卖的最好的是方便面。Sunny 及创始团队共三人,当月每人收入分得了不到 200 磅。
生活还是要继续迄今为止,英国虽然逐渐解封,但新冠肺炎的确诊人数仍在增加,疫情和经济的长期影响仍不明朗。短期内,中餐订单的暴涨或者餐厅(商户)的大规模停业,成了华裔社群在英国疫情中的生活缩影。当逐渐发展起来的华裔生活圈在物理上的联系被突然打断后,他们的圈子再次变回了异国他乡中的孤岛。此时,外卖或者配送跑腿平台,不经意间变成了孤岛之间不可或缺的联结。
由于担心疫情爆发,在伯明翰大学读大三的郑心怡早在去年六月就只靠步行出入,也不再外出就餐。因为租住在老城车站一带,离 Chinatown 比较近,外卖成为她为数不多的“果腹”选择。机缘巧合下,她成为了 Iris 创业应用的第一个客人。
“其实没有外卖也能生存”,郑心怡笑道,“但我缓解疫情焦虑的方式,就是一件一件地往购物车里添东西,而且中文界面很暖心。”
不过,Iris 的创业小热情在去年圣诞前接了一个微信语音之后,也突然熄灭了 —— 就在她写第二个月的菜单时,一位 Noodle bar 的老板加了 Iris 微信好友后拨来了语音电话。
“当时我还以为对方是想来谈合作的,结果人家迎头就一句话 —— 小姑娘,上个月赚了不少吧,差不多得了,不然我这边就打移民局电话举报了。”Iris 突然间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。
为此她曾咨询过律师,律师表示不少留学生可能在国内出售过自家制作的食品、手工饰品等等,到英国后因不了解当地法律,误以为赚点儿小财无伤大雅,其实是游走在了法律的边缘。
留学生在社交网络上售卖外卖的行为,会被政府被视为一门生意,而任何生意亦需向政府缴交销售税金。根据当地法律,持有 T4 签证的学生只能在规定范围工作,或取得 T2 或 T5 身份后在公司上班。如未符合以上两个条件,将被视为违法行为。
早在这篇文章完成前,Sunny 在 2020 年 11 月份签证到期之际回国了,那套“懒人外卖”的软件,已经消失在互联网的烟波浩渺中。至于 Iris,目前发愁的不是签证问题,而是那位 Noodle bar 的老板,是不是已经拨打了举报电话。